陈茗亭陆轩精品小说阅读 心动的草药免费看全章节
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长安城,芍药披着素色斗篷,手提验尸箱,快步穿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。她身后跟着两名衙役,三人行色匆匆,直奔城西一处偏僻的宅院。 "芍姑娘,就是这里了。"年长的衙役停下脚步,指着前方被官差围住的院落,"死者是绸缎庄的少东家,今早被丫鬟发现死在书房。" 芍药点点头,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掩住口鼻。她今年二十有三,是长安城最年轻的女法医,也是唯一一位。父亲芍明是刑部侍郎,母亲江芍婕出身医药世家,她从小耳濡目染,对验尸断案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。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,芍药踏入内院,目光立刻被书房门前一抹刺眼的红色吸引——那是一条染血的红绸,被人刻意系在门环上,在晨风中轻轻飘荡。 "又是红绸。"身后传来低沉男声,"看来是同一个凶手。" 芍药回头,看见一位身着墨蓝长袍的男子站在院中。他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,面容清俊却带着几分冷峻,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阴郁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着的一块青玉令牌——那是御赐的"神探令",长安城只有一人有此殊荣。 "陈茗亭。"男子简短自报姓名,目光在芍药身上一扫而过,没有多做停留。 芍药福了福身:"芍药,刑部仵作。" 陈茗亭微微颔首,径直走向书房。芍药蹙眉,这人好生无礼。她快步跟上,在陈茗亭伸手推门前拦住他:"陈公子且慢,容我先验看现场。" 陈茗亭挑眉:"我破案向来不等人。" "我验尸也从不迁就。"芍药不卑不亢,"尸体状况会随时间变化,若因等待而错过线索,这责任谁来承担?"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,片刻后,陈茗亭退后一步,做了个"请"的手势。 芍药戴上自制的手套,小心推开书房门。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,她面不改色,目光迅速扫过室内——书案翻倒,笔墨纸砚散落一地,墙上溅有血迹。死者仰面倒在窗边,胸口插着一把匕首,身下已积了一滩暗红色的血。 "死者约三十岁,死亡时间应在子时到丑时之间。"芍药蹲下身,仔细检查尸体,"伤口只有一处,直入心脏,凶手手法精准,应是惯用右手之人所为。" 她轻轻抬起死者的手:"指甲内有皮屑,死前曾与凶手搏斗。"又翻开死者衣领,"颈部有勒痕,凶手可能先用绳索制服死者,再行刺杀。" 陈茗亭站在一旁,静静观察芍药的动作。他注意到这位女法医验尸时神情专注,手法娴熟,与那些只会照本宣科的仵作截然不同。 "死者左手紧握,似有东西。"芍药小心掰开死者手指,取出一小块布料,"靛蓝色,质地精良,像是某种衣物的碎片。" 陈茗亭突然开口:"凶手身高五尺八寸左右,体态偏瘦,可能患有咳疾。" 芍药抬头:"何以见得?" "窗台灰尘上的手印大小,以及地上脚印的深浅。"陈茗亭指向窗边,"而且这里有痰迹,颜色发黄,应是长期咳疾所致。" 芍药暗自惊讶于他的观察力,但面上不显:"陈公子好眼力,不过这些还需进一步验证。" 她继续检查尸体,忽然注意到死者耳后有细小针孔:"奇怪,这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针眼..." "迷药。"陈茗亭接话,"凶手先用迷药制服死者,再行凶。红绸案的前两起也是如此。" 芍药站起身,摘下手套:"我需要将尸体带回详细检验,看能否找出迷药成分。" "不必了。"陈茗亭语气冷淡,"这案子我会处理,你只需提供基本验尸报告即可。" 芍药眉头紧蹙:"陈公子,破案非一人之功。我既是刑部委派,自有职责在身。" 陈茗亭正要反驳,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:"芍姑娘!陆公子在衙门等您多时了!" 芍药脸色微变,是她的未婚夫陆轩。她与陆轩自幼定亲,两家门当户对,陆轩对她一往情深,却对她从事仵作一事颇有微词。 "我稍后便去。"她扬声回应,转向陈茗亭,"陈公子,此案我会继续跟进,若有发现,会及时告知。" 陈茗亭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:"随你。"说完转身离去,背影挺拔如松,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孤寂。 芍药望着他的背影,心中莫名一动。这位名满长安的神探,为何给人一种如此孤独的感觉? --- 三日后,芍药在验尸房内对着烛光仔细观察从死者体内提取的残留物。经过反复试验,她终于确认了迷药的成分。 "紫茄花、曼陀罗、还有..."她喃喃自语,突然眼睛一亮,"这是西域的醉仙桃!长安城内能用得起这种昂贵迷药的..." 她匆匆写下结论,正准备去找陈茗亭分享发现,验尸房的门却被推开。陈茗亭站在门口,脸色比三日前更加阴沉。 "有新发现?"他直截了当。 芍药点头,将结论递给他:"迷药中含有醉仙桃,这种药材只有少数几家药铺有售,而且需要特殊渠道..." "城西济世堂。"陈茗亭打断她,"我已经查过了,三天前有人购买过这些药材,店家记得是个戴着斗篷的男子,说话时伴有咳嗽。" 芍药惊讶于他的效率:"那我们现在就去..." "不必。"陈茗亭语气生硬,"我会处理。你...离这案子远点。" 芍药不解:"为何?我已有线索指向..." "太危险。"陈茗亭突然提高声音,眼中闪过一丝芍药看不懂的情绪,"红绸案的凶手专挑与官府有关的人下手,你是刑部侍郎之女,又是仵作,正是他的目标!" 芍药怔住,随即失笑:"陈公子多虑了,我自有防备。况且破案本就有风险,若因惧怕而退缩,如何对得起死者?" 陈茗亭盯着她看了许久,眼神复杂。最终,他叹了口气:"你...和当年一样固执。" "当年?"芍药疑惑,"我们见过?" 陈茗亭没有回答,转身欲走,却突然身形一晃,扶住门框。芍药敏锐地注意到他额头渗出冷汗,呼吸也变得急促。 "陈公子?"她上前一步,"你不舒服?" "没事。"陈茗亭勉强站直,但脸色苍白得吓人,"老毛病了。" 芍药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腕把脉:"气血逆行,心绪不宁,你这是..." 她的话戛然而止,因为陈茗亭突然反握住她的手,力道大得惊人。他的眼神变得涣散,仿佛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。 "血...到处都是血..."他低声呢喃,声音颤抖,"母亲...不要..." 芍药心头一震,瞬间明白了什么。她轻轻将另一只手覆在陈茗亭手背上,声音柔和而坚定:"没事的,这里没有血,你很安全。" 陈茗亭的呼吸渐渐平稳,眼神也恢复清明。当他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芍药的手时,立刻松开,后退一步:"抱歉,我..." "不必道歉。"芍药温和地说,"我父亲常说,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触碰的伤痛。" 陈茗亭沉默片刻,突然问:"为什么要做仵作?以你的家世,大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。" 芍药微笑:"因为我相信,死者也有话要说。而我能做的,就是替他们说出口。"她顿了顿,"就像红绸案的死者,他们都在告诉我们凶手的特征。" 陈茗亭深深看了她一眼,那目光让芍药心跳莫名加速:"明日辰时,济世堂见。"说完,他转身离去,背影已不再那么冷硬。 芍药望着他远去的身影,忽然想起十年前的往事。那时她随父亲去一处凶案现场,曾遇见一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孩。她给了那男孩一块糖,告诉他不要怕... "难道..."芍药喃喃自语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。 --- 翌日清晨,芍药早早来到济世堂附近等候。辰时刚到,陈茗亭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。 "查过了,购买药材的人叫李焕,是绸缎庄的账房先生,与三位死者都有过节。"陈茗亭低声道,"他住在后面的小巷里,我们..." 话音未落,小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。两人对视一眼,立刻奔向声源处。 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,眼前的景象让芍药倒吸一口冷气——李焕倒在血泊中,胸口插着一把匕首,与红绸案前三位死者的死法如出一辙。更诡异的是,一条红绸系在房梁上,正随风轻轻摆动。 "不是他..."陈茗亭沉声道,"我们找错人了。" 芍药蹲下身检查尸体:"刚死不久,凶手可能还在附近!" 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陈茗亭一把拉住芍药,将她护在身后。门被推开,一个戴着斗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 "谁?"陈茗亭厉声喝道。 那人缓缓抬头,露出一张苍白的脸——是烟红,陈茗亭的青梅竹马。 "茗亭哥哥..."烟红声音颤抖,"我...我跟着你来的..." 陈茗亭眉头紧锁:"你怎么在这里?快回去!" 烟红却盯着被陈茗亭护在身后的芍药,眼中闪过一丝嫉恨:"她就是芍药?那个与你一起查案的女子?" 芍药感到莫名其妙,正欲开口,陈茗亭却冷声道:"这不关你的事。立刻离开,这里危险。" 烟红眼中含泪:"你总是这样推开我!自从十年前那件事后,你就再也不是我的茗亭哥哥了!" 十年前?芍药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时间点,与陈茗亭的心理创伤,以及她记忆中的那个男孩,似乎都能对应上。 陈茗亭脸色变得极为难看:"烟红,别在这里闹。" "我偏不!"烟红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,"如果不是她出现,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好!" 芍药大惊,这匕首与凶器形制相同!难道... 陈茗亭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:"红绸案...是你做的?" 烟红疯狂地笑了:"那些人都该死!他们嘲笑我,看不起我...就像她一样!"她指向芍药,"尤其是她,凭什么能得到你的关注?" 话音未落,烟红突然持刀冲向芍药。陈茗亭反应极快,一把推开芍药,自己却被划伤了手臂。 "陈公子!"芍药惊呼。 陈茗亭不顾伤痛,一个箭步上前制服了烟红。烟红在他怀中挣扎哭喊,最终瘫软在地,仿佛所有的疯狂都发泄殆尽。 "为什么..."她抽泣着,"为什么你宁愿亲近一个陌生人,也不愿看看一直陪着你的我..." 陈茗亭沉默不语,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。 芍药迅速为陈茗亭包扎伤口,同时警惕地看着烟红。她忽然注意到烟红手腕上有新鲜的针眼——与死者耳后的如出一辙。 "迷药是她自己配的。"芍药低声道,"她懂医术?" 陈茗亭点头:"她父亲是大夫,她从小耳濡目染。" 衙役很快赶到,将烟红押走。临走前,烟红回头看了陈茗亭最后一眼,那眼神中的绝望与眷恋让芍药心头一颤。 "她...很在乎你。"芍药轻声道。 陈茗亭望着远方,声音飘忽:"十年前,我母亲被杀的那晚,是她发现了我,带我去了她家。这些年,她家一直照顾我..." 芍药恍然大悟:"所以你无法拒绝她的亲近,即使..." "即使知道她的感情已经扭曲。"陈茗亭苦笑,"我本以为疏远她能让她死心,没想到反而..." 芍药不知该说什么,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。这一次,陈茗亭没有挣脱。 "芍药。"他突然唤她的名字,声音轻柔得不像话,"十年前,在那个满是鲜血的院子里,有个小女孩给了我一块糖,告诉我不要怕...那是你,对吗?" 芍药心头一震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那个缩在角落里发抖的男孩,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...原来命运早已将他们联系在一起。 "是我。"她轻声回答,"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。" 陈茗亭看着她,眼中的阴郁似乎消散了些许:"谢谢你...当年的糖,很甜。" 阳光透过云层,洒在两人身上。红绸案告破了,但芍药知道,陈茗亭心中的伤痕远未愈合。而她,或许能成为治愈他的那剂良药。 "是我。"她轻声回答,指尖还残留着验尸后的沉水香,"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。" 陈茗亭倚在青石巷斑驳的墙面上,玄色官服被雨水浸成更深的墨。他忽然抬手,苍白的指节悬在芍药鬓边一寸处——那里粘着片干枯的芍药花瓣。 "谢谢..."他声音低得几乎碎在风里,"当年的糖,很甜。" 芍药怔住。十二年前上元夜,她给那个蜷缩在刑部门口咯血的少年塞过一包松子糖。记忆里染血的牙印与眼前人苍白的唇重合,她忽然明白为何初见时他总避开所有甜食。 药炉腾起白雾时,芍药突然抓住陈茗亭欲藏的手腕。那些新旧交错的刀痕里,有一道特别深的"芍"字。 "用我的名字镇痛?"她将银针没入他腕间穴位。 陈茗亭在药香中第一次安睡,朦胧间感觉有人把什么塞进他掌心——是颗用油纸包好的新糖。 结案奏折被风吹开最后一页,露出陈茗亭力透纸背的批注:"红绸案犯周氏,其女十二年前卖入教坊司,恰是..."墨迹在这里晕开,像极了那日滴在糖纸上的血。 烟红在暗处绞碎半幅绣品,线头里露出"茗亭"二字。她脚边跪着的侍女颤抖着捧上一物——正是当年包糖的油纸,只是浸满了褐色的陈旧血渍。 夜风卷着焦糊味窜入刑部值房,结案奏折"啪"地掀开最后一页。陈茗亭的朱批在烛火下泛着暗红:"红绸案犯周氏,其女十二年前卖入教坊司,恰是..."未干的墨迹在"是"字上晕开,像极了他咳在糖纸上的那滩血。 芍药的手指悬在纸面上方三寸。这个位置——她突然想起验尸时,第三具女尸心口芍药花下也有同样的墨渍。 "大人!"衙役撞开门,"教坊司走水了!" 烟红立在燃烧的绣架前,金线绣的"茗亭"二字在火中蜷曲成灰。她脚边侍女捧着的油纸突然被火舌舔到,露出背面模糊的字迹——"永和元年上元夜,江府"。 "原来在这里..."烟红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,"他找了这个十年。" 火场外传来杂沓脚步声,为首那人官服下摆沾着糖渍似的褐斑。烟红突然笑了,把烧剩的油纸按进心口:"茗亭,你终于来讨债了。" 陈茗亭冲进火场时,梁柱倒塌的巨响中混着幼时的声音: "亭儿藏好!"母亲把他塞进地窖,转身时石榴裙摆扫过糖罐。 十二岁的他透过缝隙看见—— 染血的油纸飘落在父亲靴边,上面印着江府的暗纹。 芍药在灰烬里拾起半片焦糊的纸,与陈茗亭袖中残糖的油纸严丝合缝。她突然明白为何所有死者心口都有芍药:那根本不是标记,是—— "活人祭的镇魂符。"陈茗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,他手中握着从烟红心口抢回的残纸,火光映出上面完整的江家族徽。 十二岁的陈茗亭透过地窖缝隙,看见染血的油纸飘落在父亲靴边。那张印着江府暗纹的纸上,还粘着半粒没化完的松子糖——正是他白日偷偷塞给芍药的那包。 "活人祭要成了!"父亲癫狂的喊声混着母亲凄厉的惨叫,"用江家女的命镇住龙脉,陈氏就能......" 二十年后的火场里,芍药手中的焦糊残纸突然烫得惊人。两张油纸严丝合缝拼出完整的江家族徽时,她终于看懂尸体心口的芍药花—— 每片花瓣都是倒写的"囚"字。 "不是标记,是封印。"陈茗亭的声音擦过她耳际。他掌心的残纸在火光中显现出血字:"以芍药女骨血为引,可镇......"后半截被烟红的血浸透了。 烟红突然撕开衣襟,心口赫然是同样的芍药花纹:"当年江夫人被做成人俑前,在我身上刻了这个!"她染血的指甲指向陈茗亭,"而他父亲亲手......" "叮"的一声,芍药的银针落地。她突然想起母亲棺木里那具没有心脏的尸体,和父亲书房暗格中那尊栩栩如生的白瓷人偶。 侍女临死前塞给芍药的玉扣突然裂开,里面掉出半粒风干的松子糖。陈茗亭看到糖上熟悉的牙印时,整条朱雀大街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—— 那些挂着红绸的铺子,一个接一个炸开了漫天芍药花瓣。 玉扣裂开的脆响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。那半粒风干的松子糖滚落在陈茗亭掌心,糖块上细小的牙印与他儿时留在江府糖罐里的一模一样——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芍药时,偷偷掰下来藏进她药囊的。 "轰——" 整条朱雀大街在震颤,挂着红绸的铺面接连炸开。漫天芍药花瓣混着火药味倾泻而下,却在触及地面时瞬间化作血雾。陈茗亭突然剧烈颤抖起来——那些飘落的"花瓣"上,每一片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"囚"字。 "是江家的血咒......"芍药接住一片"花瓣",指腹蹭开的朱砂下露出母亲的字迹:"茗亭吾儿,若见此符,速离长安——" 第三声爆炸掀开了刑部地库的青铜砖。烟尘散去时,一尊白瓷人俑静静立在废墟中央——江夫人栩栩如生的面容上,两行血泪正缓缓滑落。 "娘亲......"陈茗亭的癫痫突然发作,却在栽倒前被芍药用银针刺入后颈。他涣散的瞳孔里,倒映着人俑胸口那道被金簪划开的裂痕——与所有死者心口的伤痕分毫不差。 "原来如此。"芍药颤抖着解开药囊,倒出十二年前那包糖的残渣。霉变的糖块间,赫然藏着半枚生锈的钥匙——正是能打开人俑胸腔的那把。 钥匙插入人俑心口的瞬间,整座长安城响起凄厉的埙声。陈茗亭在音律中突然清醒,疯了一般扑上去抱住人俑:"不能开!那里装着——" 迟了。 人俑胸腔里滚出的不是心脏,而是一卷泡在血水中的《***》残页。泛黄的纸页上画着龙脉断裂处,标注着八个触目惊心的字: "以陈氏子,镇江氏女。" 芍药手中的银针啪地折断。她终于明白父亲书房里那叠婚书的真正含义——二十年前那场换婚,本就是为了把身负龙脉气运的陈茗亭,做成活生生的"镇物"。 暮色染红太和殿时,芍药把断针抵在陈茗亭心口:"现在有两个选择。"她声音比雪还冷,"我可以用金针篡改你的记忆,让你永远忘记这些......" "第二个。"陈茗亭抓住她执针的手按在自己胸膛,那里有新鲜刻下的"芍"字伤痕,"我和你,一起掀了这吃人的龙脉。" 最后一缕天光熄灭那刻,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宫墙上,恍若一朵新生的芍药。而遥远的护城河边,烟红烧尽的纸灰突然无风自旋,拼成四个猩红的大字: "新朝当立。" 陈茗亭的手掌覆在芍药执针的手背上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。鲜血从新刻的"芍"字伤痕渗出,顺着两人交握的指尖滴落,竟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朵细小的芍药花纹。 "你确定?"芍药的银针在暮色中泛着冷光,"这一针下去,就再没有回头路了。" 陈茗亭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另一道陈年旧疤——那是个残缺的"亭"字。 "十二年前你送我糖时,我就把名字刻在了这里。"他带着芍药的手按上那道疤,"现在,该把它补全了。"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,宫墙上的芍药影子突然暴涨,藤蔓般的暗影缠住整座太和殿。 护城河边的纸灰突然腾空,猩红的"新朝当立"四字化作流火窜向四方。更骇人的是,那些灰烬里渐渐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名—— 都是二十年来被制成活人俑的江氏女子。 烟红残留的胭脂盒在灰烬中"咔嗒"弹开,露出里面半枚带血的官印。陆轩踉跄着扑过去捡起,印纽上赫然刻着"芍茗"二字。 "原来如此......"他惨笑着看向爆炸声不断的朱雀大街,"所谓龙脉,根本是......" 一阵狂风刮来,将未尽的低语撕得粉碎。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,芍药扶着咯血的陈茗亭站在摘星楼上。他脊背上的"芍"字正在泛出金光,而她的银针匣里,最后三根金针已经淬了孔雀胆。 "怕吗?"她将针尖对准他后颈要穴。 陈茗亭却望向皇陵方向。那些炸开的芍药花瓣正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血色罗盘,指针不偏不倚地对准龙脉七寸。 "该怕的是他们。"他咳着血笑起来,"毕竟我们一个执生死针,一个掌镇魂符......" 最后一针落下的刹那,整座长安城所有的芍药花突然同时凋谢。而在无人注意的刑部地窖,那尊白瓷人俑竟自己合拢了胸腔,裂缝处生出一枝沾露的新芍药。 血色罗盘的指针刺入皇陵方向的瞬间,地底传来龙吟般的哀鸣。陈茗亭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些飘散在空中的芍药花瓣突然化作血雨,每一滴都在地面上烫出焦黑的"囚"字。 "原来龙脉是活的......"芍药的金针悬在陈茗亭后颈三寸处,针尾系着的红绳无风自动,绳结正是江夫人独创的"锁魂扣"。 陈茗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吐出的血沫里竟夹杂着细碎的金砂。他染血的手指抓住芍药腕间的银铃:"现在你明白了吗?所谓镇魂符——" 地动山摇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。皇陵方向升起一道金光,隐约可见五爪龙影在云层中痛苦翻滚。 刑部地窖的白瓷人俑发出"咔咔"的声响。那枝新生的芍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,花苞绽放时,露珠里竟映出江夫人生前的最后景象—— 年轻的芍明手持金簪,簪尖挑着一枚跳动的心脏。而襁褓中的陈茗亭被放在祭坛中央,身下压着那张印有江府暗纹的糖纸。 "以子镇母,逆天改命......"芍药的银铃突然炸裂,碎片划破她脸颊,"父亲当年不是在镇压龙脉,是在用你的命格......" 陈茗亭却笑了。他心口的"芍"字伤痕突然裂开,涌出的不是血,而是带着松子香的金色雾气:"所以他失败了。因为我早就是......" 最后一缕金雾渗入地底时,长安城所有的芍药花同时凋零。而在皇陵废墟上,一株血色的新芍药破土而出。 陈茗亭的癫痫突然发作到极致,却在痉挛中死死抱住芍药。他脊背上的金光全部流向她的银针,针尖在触及龙脉虚影的刹那—— "叮"! 白瓷人俑彻底合拢的声响传遍全城。那枝新芍药的花心里,静静躺着两样东西:半粒发霉的松子糖,和一卷用血写着"芍药引"三字的竹简。 三年后的寒食节,陆轩从人俑芍药根部挖出一枚玉印,印文竟是"新朝永和"。而江湖突然出现一个戴银色面具的女子,她卖的胭脂盒里......藏着会发芽的血色芍药籽。 寒食节的细雨染绿长安城时,陆轩的匕首撬开了人俑芍药盘错的根须。那枚"新朝永和"玉印出土的刹那,三年未响的银铃声突然从刑部地窖传来——白瓷人俑的指尖,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裂痕。 "客官要试试新到的醉胭脂么?"朱雀大街新开的胭脂铺前,戴银色面具的女子掀开琉璃盒。殷红的膏体里,一粒血色芍药籽正在蠕动。买货的贵女们没看见,那籽壳上刻着极小的"茗"字。 陆轩在雨夜闯进废弃的江府,玉印突然烫得握不住。借着一道闪电,他看清正厅供桌上摆着两样东西: 窗外飘来熟悉的歌声,陆轩惊恐地发现——自己的影子竟在墙上开出了一枝芍药。 竹山茅庐中,陈茗亭突然打翻药碗——汤药里浮起的血色芍药籽,与三年前皇陵废墟上那株一模一样。而当他颤抖着掀开衣襟时,心口那个"芍"字疤痕正在...... 陆轩的影子在墙上扭曲生长,那枝芍药竟生出细密的根须,顺着砖缝爬满整面墙。熟悉的歌声忽远忽近,他猛然回头——银面女子站在雨幕里,面具下滴落的不是雨水,而是混着金粉的血。 "陆大人可知,"她指尖抚过墙面血芍药,"影子开花时,最怕照见什么?" 一道闪电劈下,陆轩在雪亮的光里看见:自己影子的心口处,嵌着半枚三年前就该焚毁的"芍茗"婚书。 竹山茅庐的药香被突如其来的血腥气撕碎。陈茗亭打翻的药碗里,血色芍药籽突然爆开,细如发丝的红色根须缠上他手腕。 "不可能......"他掀开衣襟的手剧烈颤抖——心口的"芍"字疤痕正在蠕动。 每道笔画都裂开了细缝,露出下面金色的血肉。更骇人的是,那些裂缝里正钻出幼嫩的芍药芽,芽尖上还挂着晶莹的......糖霜。 窗外传来银铃轻响,与三年前芍药所用的一模一样。但当他冲到窗前时,只看到满地碎瓷片拼成的四个字: "糖里有毒。" "忍着。" 银面女子突然出现在陈茗亭身后,金针精准刺入他心口芍药芽。随着针尖挑出一缕金线,那些芽苗竟开始急速枯萎。 "你当年吞的不是糖。"她声音忽然变成芍药的腔调,"是江夫人用自己心头血炼的......" 话未说完,陈茗亭突然掐住她咽喉扯下面具—— 银箔之下,半张脸是烟红的妩媚泪痣,半张脸却是芍药当年的烧伤疤痕。 陆轩在江府古井打捞起一具抱瓷俑的女尸,其手中紧握的婚书背面写着:"永和四年,陈氏子与芍药女换魂仪式始"。而此刻长安皇城,新登基的幼帝正在用"醉胭脂"点画宫灯...... 银箔面具坠地的脆响中,陈茗亭的指尖深深掐入那半张烟红的脸。泪痣下的皮肤突然皲裂,露出内里淡金色的血肉——与他自己心口正在生长的芍药芽如出一辙。 "你...们..."他声音嘶哑得不成调,金针从指缝滑落。 女子完好的那半张芍药的脸突然流泪,而烟红的半边唇却勾起冷笑:"三年了,师兄还是分不清吗?"她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刺入自己咽喉,"这样呢?" 涌出的血竟是金红两色交织,落地凝成小小的芍药花苞。 陆轩从江府古井拽上来的瓷俑"咔"地裂开。女尸怀中那卷婚书背面,血字突然蠕动重组: "换魂非为续命,实为龙脉转生。" 更骇人的是,女尸被井水泡胀的脸渐渐显形——竟是三年前就该死在火中的芍药父亲芍明!尸身心口插着半根金簪,簪头芍药花苞里裹着颗干瘪的......松子。 "原来如此。"陆轩突然想起幼帝近日反常的举动——那孩子总在子时对着宫灯呢喃:"芍姨......" 长安皇城的千盏宫灯同时亮起,每盏都绘着血色芍药。幼帝踮脚用"醉胭脂"点染灯芯时,灯罩上突然浮现出江夫人被制成人俑那天的场景: - 芍明手持金簪刺入妻子心口 - 襁褓中的陈茗亭被按在祭坛 - 而角落里,年幼的芍药正偷偷把一颗松子糖塞进瓷俑裂缝 最诡异的是一盏灯里映出当下竹山的画面:银面女子正在剥下自己烟红的那半张脸皮,往露出的金色血肉上粘贴......新鲜的芍药花瓣。 陈茗亭砸碎所有宫灯时,灯灰凝成江夫人虚影:"亭儿,你以为当年为什么独独你能活?"与此同时,陆轩在芍明尸身口腔发现一枚玉印——印文与幼帝登基诏书上的玺印严丝合缝...... 宫灯碎片在陈茗亭脚下发出瓷器般的脆响。江夫人的虚影从灯灰中浮现,金色指尖点在他心口怒放的芍药花上——那些花瓣突然倒卷,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《***》残页。 "因为你根本不是陈氏子。"虚影的声音震得梁柱簌簌落灰,"你是龙脉化生的容器,我儿茗亭的魂魄早被......" "啪!" 银面女子突然从房梁倒吊而下,她刚粘贴好的芍药花瓣簌簌掉落,露出下面正在融化的金色头骨。陆轩从她空洞的咽喉里扯出一卷帛书,上面画着幼帝登基那日的场景: 百官朝拜的阴影里,站着个与芍药一模一样的女子。 芍明尸口中的玉印被血泡得发亮。陆轩用印泥拓印时,惊觉印文与幼帝玺印相合的秘密—— 两枚印拼合后,浮现的是江夫人被制俑前刻在陈茗亭脊背上的符咒。更可怕的是,尸身舌根下压着半粒发芽的松子,种皮上赫然是幼帝的笔迹:"母仪天下"。 "所以当年换魂仪式......"陆轩突然想起什么,疯狂扒开尸体的衣襟。 芍明心口的金簪下,埋着一枚三寸长的银针——针尾系着芍药独有的锁魂红绳。 竹茅屋在暴雨中坍塌,银面女子彻底撕下脸皮。她的头骨已融化成金色液体,却用芍药的声音凄厉尖叫:"师兄看看清楚!" 陈茗亭颤抖的手接过那滩金液,里面沉浮着两段记忆: - 五岁的芍药被父亲按在祭坛,银针贯穿天灵盖 - 同一时刻,襁褓中的真正陈茗亭正在被抽离魂魄 而连接这两幕的,是江夫人用金簪蘸着自己心头血,在婴儿脊背写下的换命符。 "原来我才是那个容器。" 陈茗亭突然大笑,心口的芍药花完全绽放,花蕊里躺着枚带血的银铃。他摇响铃铛的刹那,长安所有血色芍药同时爆开,在空中拼成完整的《芍药引》竹简—— "以亲女为引,借龙脉还魂。然魂魄相斥,需双生之子为器......" 幼帝的尖叫声划破皇城时,人们看见他的皮肉正片片剥落,露出下面江夫人年轻时的面容。而银面女子彻底融化成的金液里,缓缓浮起一具小小的白玉棺—— 棺中躺着真正的、三岁就夭折的芍药。 十年后的寒食节,新挖出的前朝玉棺里躺着个心口插银针的少女。而江湖传闻,有个戴金色面具的男子专收会唱歌的芍药花...... |